许多人普遍认为,司马懿得以顺利发动政变,主要原因在于曹爽无能孱弱。事实上,曹爽并非毫无依仗。若深入考察他手中的资源与布局,不难发现,他绝非孤家寡人。具体来曹爽不仅自身为大将军,掌控朝野兵权和军队调动大权,他的至亲也稳占要津。弟弟曹羲执掌中垒营、中坚营两支禁军精锐;心腹何晏把持官员任用,在朝廷要害布下心腹;管理国家赋税与粮草的桓范,则牢牢控制着军队后勤供给。连洛阳城防的武卫营都归族兄曹训节制。可以说,曹爽家族和亲信几乎掌控了魏国最高层的权力网。
尤为关键的是,他还挟持幼主曹芳,使诏令调兵之便唾手可得。司马懿麾下的心腹高柔、王观等人,其实在权力节点上早被曹爽架空。政变爆发前夜,桓范曾冒死突围,带来警讯。此时只要曹爽携天子转道许昌,振臂一呼,二十万勤王之师可迅速集结。连司马懿本人彼时都不免紧张,连夜下令加固城门。
面对司马懿佯装病重的迷惑,曹爽却迷失了警觉。在他以为交出兵权便能安享富贵时,命运的天平已然倾斜,整个曹氏宗族最终沦为丘山下的一堆枯骨。本可逆转乾坤的局势,就在他一念之间彻底葬送。史事冷峻,令人唏嘘。
将时间拨回那个不眠之夜。公元249年正月,洛阳城内,司马懿卧病在榻,咳血不止至少表面如此。城外密探纷纷报告,曹爽携皇帝祭祖,高平陵处仪仗随行,声势颇盛,连宴席食材都车装几十担入行宫。司马懿这头两年示弱的老虎突然挺身而起,如枯木逢春。
此时曹爽几乎抽干了洛阳的兵力。大将军府内只剩零星侍从,库房钥匙随意放置,连防御要图都成了家中孩童的玩物。对司马懿的“重病”深信不疑的他,并未考虑到,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长期布下的陷阱。传说太医曾见司马懿病重至汤药溅身,形象狼狈不堪。殊不知,他咳嗽的节奏竟是暗号:每隔几声,监控着邙山下的死士悄然增调军资。表面风平浪静,暗流却汇聚成江。
实际上,曹爽的武力也绝非虚设。他掌控着赫赫有名的“虎豹骑”,这曾是三国大军中最负盛名的铁桶军团。当年曾追击劲敌数百里,装备精良,无人能敌。但在他的调度下,这支精锐被当作仪仗排场,或牵马驮酒,或改行练球甚或赌射为乐。士卒的战斗力在奢靡娱乐中消磨殆尽,更讽刺的是,司马懿所用的三千死士,其中不少就是被曹爽革职的“虎豹骑”老兵。他们白天卖酒与曹家旧部为伍,夜晚暗中归附司马,为其效力。
曹爽属下的某些武官如城门校尉严世,曾数次想对司马懿下手,都因内部有人反水而作罢。司马一族早已渗透曹爽势力内部,布局多年。
当政变爆发消息传来时,曹爽正安坐高平陵行宫饮食无忧。桓范急匆匆闯入,主张立刻率皇帝赴许昌,凭借天子与军队,持久对峙,必可获胜。曹爽却犹豫不决,他担心真的激怒司马懿,被其诛灭。他似乎忘了,那位“病重”的太傅,早已在笑里藏着刀锋。
这时,司马懿还派人前来劝降,使者尹大目出身曹家奶妈之子,情感渊源深厚。在其声泪俱下的劝说下,曹爽动摇了。洛水边的誓言,成了他最后的寄托,他不知那河岸上的水已换了颜色。当年立誓的圣水,已经被司马家人偷偷掌控。
曹爽真正的弱点在政治博弈之外。他的家人、子嗣,甚至娇宠的猫咪,都已为司马家所控。司马懿极尽安抚之能,保持曹家府库的正常运转,不动一针一线,将所有“人质”安置妥当,让对方误以为和平可期。这种无形的压力,比坚刀利剑更难抵抗。
心理攻势也在持续。曹爽的旧部每日如常送往高平陵的生活用品,甚至夹带着家书往来,描写家人的平安、日常琐事,一封封看似温情的消息,反复动摇着曹爽的内心,令他彻底丧失了斗志,去意已决。
就在放下兵权之前,司马懿更送来一份“致命清单”其中包括曹爽过往的贪污腐败、霸占民田、作诗戏侮宫人等丑行材料,连家族祖先出身的旧账都被翻出。在家谱旁,司马懿亲笔批注先祖低微出身的琐事,公然羞辱曹氏门第,将其名誉彻底荡然无存。
待曹爽返回洛阳,城中已风声四起,人心尽失。讥讽新谣在百姓口中流传,连昔日受其赏赐的士子文人顾不得情面,纷纷以檄文痛斥他。宫廷仆役甚至直接羞辱其人。沉重的舆论压力之下,曹爽一败涂地。
近年来,考古资料进一步揭示了这场权力较量的残酷。2019年洛阳考古地出土的魏晋简牍记录,当政变发生以后,司马懿一夜审讯数百曹氏相关人员,大量口供和认罪书整齐记录下来。其中一份认罪书还逼迫曹爽亲笔承认权位得自侥幸,百口莫辩,并要求幼主亲自为证。这一切在史书中为后世牢牢定下“败将蠢材”的。
留意细节,某些简牍中存在被临时篡改的笔迹,隐隐显露当局作文之痕迹。更有甚者,曹爽覆灭后其庶出的遗孤被司马家秘密收养,这一隐秘事实,直到司马氏政权衰亡后才为世人所知。历史的背面,并不总为世人所见。
曹爽并非一无所有。真正让他失败的,并不是兵力匮乏或无权可恃,而是在司马懿长年布局下,他逐步丧失了主动、丧失了信念,也似乎丧失了狠绝的心性。这场权力较量以司马家的完胜落幕,正应了历史循环中的那句老话人事如棋,落子无悔,谁能算尽天机?